静谧的草原，繁星满天。

热烈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林雨晴的唇上，她下意识地推开许熠然的胸膛，后脑勺却被一只大手桎梏，腰身也被固定住。

那吻从炙热急促逐渐变得温柔缱绻，她也渐渐不再挣扎，任由他带领着，体验从未到过的世界。

刺耳的闹钟声忽然响起来，林雨晴眉头皱起，挣扎着不愿意醒来，伸手按掉了闹钟，可梦还是没能被留住，刚刚的草原、星星、男孩女孩统统消失不见。

她缓缓睁开眼睛，盯着天花板，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。心里空落落的，就像被挖走了一块。

她闭上眼睛，深呼了一口气，便恢复了平常的样子。

这些年她一直做着同一个梦，一开始，心就像被千刀万剐一样，汩汩血液流进胃里，渐渐地，血就像流干了一样，只剩下空洞，她也学会了和这种情绪共处。

洗漱一番，扎了个简单的马尾，便出门上班。

刚到公司，妈妈打来电话，林雨晴叹了口气，接通了电话。

“笑笑，你刘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男孩，我看了一下照片，感觉还不错，你明晚去见见吗？”

“妈，我现在没有时间谈恋爱，最近工作太忙了，等过段时间吧。”林雨晴心里无奈，但还是耐心地应付着妈妈。

电话那头叹了口气，“你总是说过段时间，你今年已经26了，连一次恋爱还没有谈过，我怎么能不着急。”

“这种事情和年龄没关系的，有时候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。”林雨晴熟练地继续应付着妈妈。

电话那头却突然沉默了下来，林雨晴没有听到妈妈的回应，试探地问道，“妈，你生气了？”

那边传来一声抽泣声，“笑笑，你是不是因为我和你……和你爸爸……所以不想结婚。”

听到那两个字，林雨晴握着手机的手倏然收紧了几分。

好一会儿，她才硬挤出一个笑容，“妈，想什么呢，跟这个没关系，”她语气轻松道，“你把时间地址发给我吧，我看看时间。”

“好，要是真的不想谈，也不用勉强，妈妈只是不希望你孤单。”林妈妈安慰道。

“好，我知道的。”

林雨晴挂完电话，眼神黯淡下来。

也许她就该一辈子孤单，来偿还她对另一个人的债。

相亲地点约在一个高档的西餐厅，纵使林雨晴现在生活宽裕得多了，也舍不得在这里吃，动辄几千块钱的，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的。

对方看起来一表人才，听他的自我介绍，父亲是宋氏集团的董事长，自己也毕业于国外名牌大学，按理说，他这样的条件，应该不会来和一个陌生人来相亲吧？林雨晴有些疑惑。

但出于礼貌，她还是进行了自我介绍，

“你好，我叫林雨晴，毕业于京大，现在在一家游戏公司工作，父母离异。”

然而这位宋公子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，对于她说的这些也没有什么反应，问些不着边的问题，“听刘阿姨叫你笑笑，这是你的小名吗？”

林雨晴嗯了一声，并不想多谈。

“那我可以叫你笑笑吗？”

林雨晴的眉头皱了一下，“宋先生不用那么客气，叫我林雨晴就好了。”

宋一伟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后笑了起来。

林雨晴觉得他的笑带着说不上来的怪异，再加上他的眼神，那种想把人看穿的冒犯感，让她很不适。

她端起水杯猛喝了一口水，却不小心呛到，剧烈地咳嗽起来，水也洒到了胸前。宋一伟站起来，一副好心帮忙的样子拿起毛巾准备帮林雨晴擦。

“不用了！我去下洗手间。”林雨晴迅速起身离开，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人身边。

餐厅不远处的角落里，一个男人正切好一小块牛排，却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斜前方的方向，手里的动作瞬间顿住。

她正转身往后面走去，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，尽管她转身的动作很快，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。

他握着叉子的手收紧，眼神直直地盯住她离开的方向。

旁边的余成看出了他的不对劲，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，“发什么呆呢？”说完便转过头顺着许熠然看的方向看去，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

许熠然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神，垂下眼皮，低头叉起牛排送到嘴里。

余成狐疑地看着他，明明刚刚看到他那种眼神，现在他又看起来很正常，难道是自己的错觉？

他在心里叹了口气，自从那件事之后，然哥就很少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，他刚刚还以为然哥是看到故人了。

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许熠然，心想然哥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，可见当年的事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，现在终于愿意回来了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下了。

“看什么？”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幽幽地传来。

余成收回了思绪，嘴角立刻扯出笑容，“看着你这张帅脸看呆了呗。”

许熠然眉头皱了一下，“少恶心我。”

虽然他知道一定会见到她，但没想到会是在这里。

他忍不住看向刚刚她离开的位置，这才注意到，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，这会正站起来，像是把什么东西加到对面的杯子里。

许熠然面色渐冷。

余成这次反应快了点儿，也转过头去看，正好看见他放完东西收回手的样子，瞬间明白了，他嫌恶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个男人。“然哥，要管吗？”

许熠然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，懒洋洋地说道，“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见义勇为了？”

余成一愣，然哥不是最讨厌这种事的吗？

虽说这些年他性情大变，但遇上这种事他总会顺手帮一帮。

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，突然变成铁石心肠了。

大概率是回来后想起了往事，心情不好？

“再说，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你情我愿？”许熠然看着余成，语气里带着嘲讽。


余成没说话，然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，他决定再看看情况，实在不行他一个人上。

林雨晴整理好衣服回来，只想快点解决这场战斗，和宋一伟待在一块，她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舒服。

明明他看起来也算是仪表堂堂，但她就是莫名地很反感。

一回来，她便专心地吃着面前的牛排，吃完了她就打算离开。

“笑笑，你很饿吗？”他满脸堆笑地、宠溺地看着林雨晴。

林雨晴听到他这样亲昵地叫她，心里很不舒服。

“没有。我不习惯刚认识的人这样叫我，宋先生还是叫我林雨晴吧。”她尽量保持礼貌的语气。

“抱歉，我只是觉得小名很适合你。你笑起来很好看。”像是看出了林雨晴的疑惑，毕竟她今晚还没有笑过。

宋一伟解释道，“是刘阿姨给我的照片上，但今晚你和我在一起，还没有笑过，抱歉。”宋一伟脸上难得的有点歉意。

林雨晴忽然觉得自己说话好像太直白了，也许别人并没有恶意，摇摇头表示没事。

宋一伟举起酒杯，“这杯酒，就当赔罪了。”说完便一口喝完了。

林雨晴见宋一伟喝完了，她也想尽快结束掉这场相亲，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，于是端起酒杯，准备一饮而尽。

余成看见这一幕，下意识地站了起来。

他刚刚一直在观察他们，从两个人的相处来看，不像是认识的人。

还没等他挪开脚，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了他们面前。

这不是我然哥嘛？什么时候过去的？不是说不管吗？余成满脑子问号。

林雨晴的嘴唇正要挨到杯口，忽然手腕被一只手用力地握住往外拉开，她被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地啊了一声。

酒杯里的酒由于惯性洒了一半出来。

手腕上的力道几乎在同时松了几分，但还是稳稳地圈住她的手腕。

她拧着眉抬起头，想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下一秒，视线撞上了那张熟悉的脸。

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，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。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，眼里的震惊、疑惑交织着。

他不是应该在M国吗？

是不是她一直做梦，做出幻觉来了？

一股悲伤霎时从心头涌起，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。

然而，她看到他的眉头蹙了一下，似乎很厌烦。

手腕上的力道也完全松开了。

她回过神来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平复好心情。

旁边宋一伟看了半天，此刻终于开口，“这位先生，你有什么事吗？”

眼前的男人倒了他半杯酒，差点坏了他的好事，他本来很生气，但看到了手腕上那款手表。

那手表是限量款的，连他爸爸都不一定能买得到。这个人戴着，来头应该不小，不好得罪。

许熠然听到宋一伟跟他搭话，并不想理会，慢条斯理地从林雨晴手里拿过酒杯，递给宋一伟，丢下两个字，“喝了。”

宋一伟瞪大了眼睛。

他咽了咽口水，这酒他肯定不能喝，但要是拒绝也容易引起怀疑，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眼前的人比他高半个头，气场太过强大，而且那眼神高傲自大，就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，那一点点想反抗的心也被碾碎。

他到底还是没勇气答应喝下那杯酒，许熠然倒也没有勉强，他放下手里那杯酒，又拿起酒瓶，往宋一伟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，“那喝这杯？”

宋一伟听了这话，松了一口气，只要不喝那杯酒，一切都好说。虽然觉得没面子，但他向来能屈能伸，在没摸清这人来历之前，这点耻辱还是要忍下的。

“虽然不知道这位先生有什么事，但这杯酒我喝了，就算我们交个朋友。”宋一伟尬笑着给自己挽回点面子。

许熠然却低头嗤笑了一声，‍头微微歪了下，“好。”

宋一伟伸出手要接杯子，许熠然却绕过了他的手，将酒杯举过头顶，红色的液体从杯口均匀地流下来，浇在宋一伟的头顶，顺着脖子，流进衣服里。

宋一伟先是愣住了，随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，他使劲地咬了咬后槽牙，脸上的肌肉也抽动了几下。

林雨晴见这场面，有些着急，担心宋一伟会伤害许熠然，“熠然。”林雨晴一时情急喊出了声。

端着酒杯的手瞬间顿住了。

下一秒，他又继续着他的动作。

宋一伟终于忍无可忍，一拳朝许熠然打过来，却被许熠然轻松躲过，在他屁股后面重重地踹了一脚，宋一伟朝前扑过去，几个空桌子也被推倒了一堆。

餐厅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许熠然，谁也不敢上前去拦。

余成也早已走到了跟前，认出了林雨晴，整个人笼罩在震惊中。

这么多年不见，他都已经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，他然哥居然还能一眼就认出来。

很明显，他然哥一点儿也没放下，余成在心里哀叹了一声。

正发着呆呢，许熠然走到了他面前，递给他一个酒杯，“拿着这个，报警。”

说完便从他身边过去了，身后还跟着林雨晴，他低头一看，他然哥紧紧地拉着人家的手腕。

嘶，然哥这是又要栽跟头了。

再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酒杯，心里翻了个白眼，这是把他当小弟呢。

林雨晴刚刚脑子一直杂乱如麻，情绪像海浪一样一重重地拍向她，这会儿被许熠然拉着远离了人群，被风吹着，才理清了刚刚的事情。

那个宋一伟，应该是给酒里放了什么东西，恰好被他看到了。

是他…救了她。

林雨晴心里涌起一股暖意。

许熠然在一个墙角停下了脚步，林雨晴在他身后，看他背后起伏了几下。

接着他转过身来，将她抵在墙角。

他背着光，林雨晴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，只能听到他异常冰冷的声音，“这就是你要找的，志同道合的男人？”

他的声音沙哑低沉，尾音带着明晃晃的嘲讽。

林雨晴脑子嗡地一下，这句话瞬间将她拉入当年的场景，过去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浮现。

也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意识，虽然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伤害了他，但每当她回忆起那件事，总会不由自主地绕过她曾经说过的那些残忍的话。

而这一刻，那些被极力隐藏的回忆倾泻而出。


“对不起…”林雨晴低着头，小声说道。

听到林雨晴答非所问，许熠然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
“找个潜在的犯罪分子当男朋友，林雨晴，你可真行。”许熠然语气很差。

林雨晴愣了一下，小声纠正，“他不是我男朋友，是…相亲…对象。”

许熠然沉默了两秒，忽然轻嗤一声，“你不需要跟我解释，林雨晴，你是不是忘了，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，你不会以为自己很有魅力，这么多年我还忘不掉你吧？”他的语气轻佻，仿佛是在讲笑话一般。

林雨晴心被重重刺了一下，轻轻摇了摇头，“我没有这样以为。”

许熠然看见她受伤的神情，记忆里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暗沉沉的，心里一阵烦躁。话题一转，又说起今晚的事情，“长长记性，不是每次都有今天这样的运气。”

林雨晴听着他略显不耐的叮嘱，心里酸涩无比，轻轻点了点头。

“我知道了，”林雨晴斟酌了一下用词，继续开口，“今天谢谢你，许先生。”

她不想再惹他厌烦。

许熠然明显愣了一下，接着退了一步，与她拉开距离，“不用。”

语气客气疏离，与刚刚的冷嘲热讽截然不同。

丢下这句话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林雨晴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，身体的力气像被抽空一样，她沿着墙边缓缓蹲下。

她没有幻想过他们再见面的场景，因为潜意识里知道再见面不会是愉快的故事，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。

她环抱着膝盖，待了好一会儿。

赶上了最后一辆公交车，她回到了小区门口。

从楼下看上去，能看得见她住的屋子。

大概是因为今天见了他，她看着那屋子，也和平时不一样了。

这是小姨以前的家，他们举家搬迁之后，正好林雨晴可以来市里上高中，小姨便让她便在这里住下了。

她收回思绪，刷开小区门禁，进入了小区。

一座黑色的轿车在外面缓缓停住，许熠然凝视着林雨晴离开的方向，眼眸深邃。

好一会儿，楼上多亮起一盏灯，许熠然盯着那扇小小的窗户出神。

她居然还住在这里。

他拿起一根烟，一只手拢着用打火机点燃，火光忽明忽暗，烟雾上升。

那扇窗户动了一下，许熠然条件反射般地掐灭了烟。

愣了一下，随后勾起一个苦涩的笑。

林雨晴关好窗户，拉好窗帘，转身去洗漱。

今天一切发生的太突然，她快被杂乱不堪的情绪淹没了，机械地凭着本能洗完澡。

半个小时后，那扇窗户的光亮灭了，楼下的那辆黑色轿车的引擎也发出声响，很快便启动离开。

林雨晴躺在床上，毫无睡意，尽管身体很累，但就是睡不着。

第二天起床一照镜子，乌青的黑眼圈挂在眼睛下面。

一进公司，陈可心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奔向林雨晴，“雨晴姐，我这又遇到了一个解决不了的bug，你帮我看看吧，已经被催了好几次了。”

“我看看，你别着急。”林雨晴边走边安慰她。

到了陈可心的工位，林雨晴打开电脑，看了看电脑上的报错信息，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命令。

陈可心心里着急，忍不住问，“雨晴姐，好解决吗？”

林雨晴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担心，转过头看着可心，“可以的，五分钟。”

普普通通的几个字却异常有力，让陈可心的心情放松下来，“雨晴姐，要是我也能像你这么厉害，这么自信就好了。”

键盘上的手顿了一下。

自信这个词，她自己好像都从来不会和自己联系起来。

以前的林雨晴，倒是一直与心里的自卑斗智斗勇，却并没有占据上风。

自卑在心里滋生，伤害爱的人。

回过神来，继续排查问题。

很快，电脑上刺眼的红色信息转为绿色，bug解决了。

陈可心激动地抱着林雨晴的胳膊晃，“雨晴姐你简直太厉害了，太谢谢你了。”

林雨晴笑眼弯弯，“没事啦。”

刚刚注意力都在电脑上，这会儿bug解决了，陈可心才发现林雨晴的眼下乌青乌青的，看起来比平时憔悴不少。

在她心里，雨晴姐姐情绪稳定，生活规律，技术超群，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憔悴不堪的样子？

虽然她刚毕业，才入职两个月，但雨晴姐姐高大的形象早已深入她心。

“雨晴姐，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累啊，黑眼圈好重，昨晚没睡好吗？”

林雨晴莫名地紧张了一下，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下方，点了点头，“可能因为昨天下午喝了咖啡。”

陈可心没多想，话题一转，“雨晴姐，你听说了吗，我们公司要被收购了，听说流程已经差不多走完了。”

林雨晴摇摇头，“我不知道。”她的消息一向不灵通。

“嗯，那看来知道的人不多，我是有个朋友负责这件事的，所以才知道。”

她们公司是做游戏的，体量不大，但做的游戏口碑还不错。

当初她可选择的公司不少，但因为这家公司是做游戏的，而且她很认可他们的理念，于是选择了这里。

现在要被收购，虽然很突然，但也不意外，只是不知道被收购了以后，还会不会像以前好好做游戏。

“希望换了新老板给大家涨工资！”陈可心对换老板这事儿充满期待。

林雨晴笑着看她，“我也希望。”

话音刚落，林雨晴工位的电话响了，是领导打来的。

“雨晴，你现在马上到楼上来，许总想聊一下公司技术方面的问题，不用准备什么，口头聊一下。”

“哦，好。”林雨晴答应着，心里却很疑惑，公司什么时候有个徐总了，忽然想到刚刚可心说的话。

这么快就来了吗？

林雨晴在电梯里快速过了一下之前的一些资料，整理了一下思路。

电梯很快到了，领导已经在外面候着了，“雨晴，这个许总很懂技术，你一会要注意一点。具体情况之后再跟你说。”
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林雨晴点点头，心里有些奇怪，还没有见过领导这么紧张的样子。

办公室的门虚掩着，王主管敲了敲门，等了两秒，里面才传来一句“进。”

领导带着林雨晴进来，林雨晴刚踏进办公室的门，迎面对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。


一瞬间，四目相对，她很想逃掉，但理智阻止了她，只能硬着头皮进来。

王主管没注意到林雨晴的异常，自顾自地向许熠然介绍着她，“这个是我们技术方面的负责人，负责制定技术方案的，您想了解技术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找她。”

林雨晴看着坐在办公椅上的许熠然，一时间有些恍惚。

他就是收购这家公司的人吗？

怎么会这么巧？

他知道她在这里上班吗？

想到这里，林雨晴心里又忍不住泛酸。

他大概率是不知道的。

如果他知道，一定恨不得离得远远的，怎么会想收购这个公司？

她想得太过出神，回过神来他已经离开办公桌，走到了他们面前。

他垂下眼帘，看了眼她胸口的工牌，一字一顿地念她的名字，“林雨晴？”

声音低沉磁性，尾音上扬。

林雨晴愣了一下，反应过来他的意思。

他这是，装作不认识她。

明明撒谎的人不是她，林雨晴却莫名地有些心虚，脸上觉得烧，一时忘了接他的话。

王主管见她呆呆地没有反应，把这尊大佛晾在那里，心里急了，急忙开口缓解这尴尬的场面。

“对，是叫林雨晴，京大毕业的研究生，”

公司不大，好不容易来个林雨晴这样的京大高材生，王主管自然很重视，当作门面似的，时不时地提一提。

说到学校，他脑子里忽然闪过早上看的资料里，这位许总就读的高中似乎和林雨晴是同一个，于是继续套近乎，

“雨晴高中是在我们市最好的北安一中上的，跟许总您还是校友呢。”

说完他呵呵地笑了两声。

许熠然的脸色却瞬间冷了下来，眼皮微垂，气氛也跟着冻成冰窖。

王主管见只有自己一个人傻笑，立刻噤了声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。

林雨晴也注意到许熠然的脸色变化，眼神黯淡下来。

他果然很讨厌别人将他们联系在一起。

她也感受到了王主管的尴尬，抬头看了一眼他，发现他也正好在看自己，还一脸疑惑加无辜。

林雨晴回看他，眼神带了几分愧疚，要是她和许熠然之间没有那层关系，靠校友的身份的确能够拉近些距离。

许熠然看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样子，眉头紧蹙，看着眼前的男人，声音冷冷地，“你先去忙吧。”

“好的许总。”他听出来许总赶人的意思，乖巧地答应，麻溜地离开了。

王主管一走，许熠然也转身朝办公桌走去。

坐好后，见林雨晴还站在原地。

“坐。”他扬起下巴，示意她坐在他办公桌不远处的沙发上。

“好，谢谢许总。”林雨晴脚步沉重地朝那个沙发走去。

现在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，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。

屁股刚挨着沙发，许熠然又开口了，“能关下门吗？谢谢。”

林雨晴看向他，他这会拿起桌上的文件看，接着她又看向门的方向，看到刚刚王主管走的时候没有带门。

她可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丢三落四的。

“好。”林雨晴答应着，起身关门。

关好门回来，刚坐下，那道声音又适时地响起来，“能拉下窗帘吗，光有点刺眼，谢谢。”

好了，她现在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。

“好。”林雨晴去关上他办公桌旁边的窗帘，这次她没有立刻坐下。

阳光映在她的周围，看起来暖洋洋的，他的视线从手上的资料上移开，转头默默地看她。

她长高了点儿，也比以前更瘦了。

拉完窗帘，林雨晴转头，见许熠然还在看手上的资料。

忍不住打量他。

脸比以前更有棱角了，侧脸的线条起伏有度，干净利落，再往下，是锋利的喉结，他好像比以前瘦了。

被打量着的人注意到林雨晴的视线，转头去看，两人的视线再次触碰，林雨晴倏地移开视线。

“坐。”许熠然惜字如金地开口。

林雨晴再次走了过去，不知道这次又要使唤她做什么。

然而她一坐下，就看到了办公桌显示屏上自己的证件照。

那是她的简历。

他打开她简历做什么？

她心里疑惑。

“我看了你的简历，你原来是经济学专业的。”许熠然懒懒地开口，语气随意，好像只是闲聊一样，并不在意。

林雨晴的手抓了下衣角，仿佛做贼心虚一般。

“我大二的时候转专业了。”她并不想说得太详细。

“为什么？”许熠然却并不放过她。

他曾经翻看京大的网站，看见她和林源一起参加计算机类的比赛，还获了一等奖。

他们青梅竹马，高中毕业后在一起，她因为他转专业，似乎很说得通。

可是，他忍不住去想，会不会还有另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——她是因为他而转去学计算机的。

毕竟他，教会了她写第一行代码。

而林雨晴的回答打破了他的猜想。

“因为，当时听一个老师说计算机专业前景好，我就转了。”

林雨晴没有撒谎，计算机专业前景好，而她那时候又极度缺钱，这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。

许熠然没有接她的话，似乎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，接着念她的简历，“获得程序设计大赛金奖，的确很有实力，团队就你一个人？”

林雨晴犹豫了一下，以前他见过几次林源，那时候就爱莫名其妙地吃醋，她解释了很多次那只是邻居家的哥哥，他才被她哄好。

还是不跟他说得太详细为好，林雨晴又一次选择说一半留一半。

“还有一个是学院的学长。”她如实回答。

许熠然嗤笑了一声，没有再继续问下去。

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，她曾经已经那样坚决地拒绝了他，他却还在期待着那些不可能的事情。

一阵痛意从头部散开，他眉头紧蹙，一只手撑着额头，想减轻疼痛。

林雨晴看见他痛苦的表情，想也没想便站起来跑到他面前，“怎么了？不舒服吗？”一双手轻柔地扶着许熠然的胳膊。

许熠然身子一僵，紧接着他便抬起胳膊，从那双手中抽出来，语气冷淡，“我没事。”

林雨晴看见自己的双手滞在半空中，愣了一秒，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。

他很讨厌她，尽管早已经知道，但心脏依然会像被密密麻麻的小针刺进去一样疼。

眼睛里泛起湿意，她快速地低下头，不让他看到眼里的泪花。

许熠然的视线落在林雨晴的脸上，离得近了才发现，她眼睛下面有一片乌青的黑眼圈，左眼的双眼皮多了一层，肉眼可见的疲惫。

他别开目光，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被他掩藏下来。

“我现在还有点事情要处理，一会再继续。”说完便将从办公椅上站起来，转身背对着林雨晴，刚走两步，又补充道，“待在这儿等我。”

林雨晴站在原地，看他说话的时候连头没有回，想到也许是刚刚的触碰让他不舒服了，她默默地攥紧了衣角。


看他推开门进了里面的屋子，林雨晴才发现这个办公室是套间。

门留了一个小缝，估计他不会太久吧。

林雨晴推测着，她刚刚来的着急，也没有带电脑，想工作也工作不了。

只好干坐在这里，拉上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的阳光，周围静得像在太空中一样，没坐一会，她便感觉晕晕乎乎的，昨晚上熬的夜这会开始发挥作用，但她还是硬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。

往里看了一眼，那间屋子一点声音也没传出来，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。

许熠然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，一只胳膊搭在身旁的桌子上，胳膊旁边摆着几瓶药。

他常年失眠加头疼，需要吃药维持正常生活。

药的旁边是他刚刚点燃的香，失眠的头几年，一个医生朋友给他调制了这种香，可以安神助眠，对身体也没有副作用。

只是这香后来对他也没用了。

林雨晴将偌大的办公室的每一个陈列都看了一遍，也没看到他出来。

她甚至都要怀疑他不在里面了。

想起来刚刚他故意捉弄她，便更觉得自己的怀疑不假了。

正想着，忽然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钻入林雨晴的鼻腔。

她轻轻吸了吸鼻子，好像是檀香，但又夹杂着其他，这味道顺着鼻腔进入血液，让人很安心，还勾起了她的困意。

她打了个哈欠，摇了摇头，试图让自己清醒。

看来他还在，怎么熏起香来了，是不是在睡觉？

林雨晴的脑子越来越混沌，困意席卷而来，她的意志力在逐渐溃散。

过了半晌，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向后靠去，陷入云一样柔软的沙发中。

许熠然坐了好一会儿，起身出了里屋。

沙发上的人已经熟睡了，看样子睡得很香甜。

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轻薄的毛毯，轻轻地盖在她身上。

空气里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，他凝视着她的脸，眼里的情绪翻涌着。

睡梦里的林雨晴忽然皱起眉，呼吸也变得不均匀，神情很痛苦。

许熠然皱起眉，摸向她的额头。

体温正常。

听到她嘴里呢喃着什么，但听不真切，许熠然低头凑近了些。

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字——“别走。”

许熠然愣了一秒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，苦笑了一声。

这怎么可能是对他说的。

当年她那么坚决地要和他分手，他以为她有什么苦衷，连夜骑车去找她，却看见她靠在林源的肩膀上……

想到这里，他又感觉到一阵头痛，看来又需要加大药量了。

他站起来朝里屋走去。

错过了林雨晴的那声“熠然”。

外面的天渐渐黑了，林雨晴缓缓睁开眼。

突然意识到什么，猛地坐起来。

办公室里空无一人，许熠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。

她敲了敲脑袋，懊恼自己怎么在这里都能睡着，明明平时入睡都很困难。

打开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，结果看到一条申请好友的消息。

看见那熟悉的头像，林雨晴的手抖了一下。

刚点了同意申请，就有一条消息发来——“把最新的技术方案发我。”

公事公办的语气，林雨晴咬了咬嘴唇。

他早就把她删了，要不是因为公事，应该永远也不想加她。

林雨晴回复了收到两个字。

许熠然的手机响了一声，他拿起来看，眉头很快皱了起来。

正在整理资料的林雨晴听到手机提示音又响了，滑动屏幕，看到一行冷冰冰的字——“林小姐上班睡觉的习惯是京大教的吗？”

隔着屏幕，也能想象他冷淡的表情。

林雨晴斟酌着怎么回复，一句话删删改改了很多遍。

这边，许熠然看到顶部栏“对方正在输入”的状态持续了一分钟。

终于收到了消息，只有一句话——“对不起许总，我以后不会了。”

许熠然将手机往旁边一扔，靠向身后的座位。

阿杜看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，老板嘴唇紧抿着，脸色很差，他大声也不敢出一声，谁这么有本领，能让他这么生气。

林雨晴没再收到回复，盯着那个头像，思绪飘到很远，回到了最初相识的场景。


2014年9月1号，是林雨晴去北安一中报到的第一天。

因为她中考成绩很好，原本两年前升高中的时候就有机会来北安一中。

但爸爸不同意，说家里条件不好，去市里读书要住宿，还有各种花销。

这件事便作罢。

今年小姨一家要去深市定居，市里的老房子便空出来了，经过一番争论，林雨晴终于能来北安一中上学，只是生活费还按以前的标准给。

市里的物价高，林雨晴算了一笔账，自己做饭比出去买省很多。

早上小姨家的屋里没有天然气了，耽搁了很久才做上饭，吃完便急急忙忙收拾，赶去学校报道。

坐上公交的时候天还晴着，下了公交，天已经变了。

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，她加快步伐，祈祷着不要下雨。

然而，老天没有丝毫听到她的祈祷，在离学校还有一百米的时候，闷了很久的雨终于如瓢泼般落下，林雨晴的衣服在不到五秒的时间内湿透了。

她透过雨幕看见了一个小卖部，便立刻朝那个方向跑过去。

跑到屋檐下，她整理了一下头发，低头看了眼，无比庆幸自己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。

这雨来的快，应该也走的快，她打算等雨停再走。

家里是有伞的，只是没料到今天下雨。

她想着能省则省，没有必要买伞。

可等了一会儿了，雨一点儿停的迹象也没有。

几个男孩从雨中走来，窸窸窣窣地在门口放下伞。

她余光感受到一道视线在看自己，转过头，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。

但那个男孩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，进了小卖部，仿佛刚刚并不是在看她一样。

她没有在意，继续看雨。

“然哥，听说你爸今天来学校了，这学期是不是得收着点了。”

许熠然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

“这世上就没能管住然哥的人。”余成从货架上拿下一瓶可乐，笑着打趣。

林雨晴看着地上已经开始积水了，再等下去，就要迟到了。

昨天住宿的学生已经报完了名，今天是报名最后一天，班主任还通知了今天12点前报完名之后在教室集合。

她只好进了小卖部。

小卖部不大，她一眼看见了放伞的地方。

挑了一把看起来最便宜的，一看价格，要30块钱。

她对着标签犹豫了一下，又拿起旁边几个看了看，果然，她第一个挑的是最便宜的。

她下定决心淋着雨跑到学校去。

她身体这么好，淋一次雨不怕什么的。

林雨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。

“然哥，看什么呢，结账了。”余成朝许熠然喊道。

许熠然收回视线，懒懒散散地朝收银台这里走过来。

林雨晴出了小卖部，正要冲向大雨，余光瞥到了门口框里的一把黑色的伞。

她刚来避雨的时候这里是没有伞的，一抬头，几个男孩正撑着伞在雨里走。

应该是他们落下的。

她想也没想，拿起伞便朝雨里跑过去。

几个男孩正在说说笑笑，突然被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打断，

“同学，这是你们的伞吗？”

许熠然无奈地闭了闭眼睛，转过身去，看她居然没有打开伞，任自己在雨里淋湿。

想也没想就把身旁的伞柄一拉，整个伞朝她那边移了一大半，

“诶诶诶。”余成大半个身子被雨打湿了，直往许熠然身上挤。

大声抱怨，“没良心的，好心给你打伞。”

林雨晴抱歉地看了眼余成，小手将伞柄往里推了推，“谢谢。”

看她再推下去又要淋雨了，许熠然不耐烦地开口，“你能往里站点吗？”

听出来他语气不好，林雨晴想赶快结束掉这件事，往里挪了挪，“同学，这是你的伞吗？落在小卖部了。”

许熠然不是很想回答，没见过这么笨的，看那伞没人用就先用着呗。

余成想起来什么似的，“对哦，然哥，咱们来的时候你好像是自己打着伞的。”

“是我的伞，但我不想要了。”

说完便拿起她手里的伞，熟练地按下一个伞上的凸起。

“嘭”地一声伞打开了。

“送你了。”许熠然将伞递给林雨晴，丢下这句话，揽过余成的肩膀，大步离开了。

偌大的伞下能站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，林雨晴在伞下显得小小的，怔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。

“不愧是我然少爷，好好的伞说不要就不要了。”姚泽打趣许熠然。

余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，“不对劲，然哥你是不是春心萌动了，把伞故意放那儿引起人家小姑娘的注意。”

朱锐也附和，“别说，那个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，眼睛大大的，那个婴儿肥，看着就想让人掐一把。”

话落，许熠然的眉头轻皱了一下，他忽然眉梢一挑，一把搂过余成，“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要那把伞了？”

言下之意是为了和他撑一把伞。

余成看从小的兄弟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放大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，推了他一把，“得得得，我不想知道了。”

话题被成功地转移。

姚泽皱着脸，一脸惊恐，“然哥你不是吧，你可不能啊。”

许熠然勾起唇角，没有理会。

只是不知道为什么，脑子里莫名地闪过刚刚朱锐说的话。

眼睛大大的，脸颊的婴儿肥，让人想掐一把。

林雨晴撑着伞，沿着路边走。

路上滑，她走得小心翼翼，刚淋了雨还有点儿冷，这会儿额头已经微微冒汗了。

到了学校，她根据指示牌找到了报名的位置。

班主任岳华枝一看到头发衣服全湿透的林雨晴，蹭地站起来。

“雨晴，怎么淋成这样？”岳华枝绕过面前的桌子，拉着林雨晴的胳膊问。

林雨晴脸瞬间红了，“岳老师好，我刚刚来的时候没想到下雨，就没带伞。”

她小声回答。

岳华枝眉眼间染上几分担心，“你刚来北安，这里的气候就是这样，雨总是说来就来，尤其是夏天，以后还是随身带把伞吧。”

听着岳老师的悉心话语，林雨晴心里暖暖的，乖巧地点了点头。

她要转学来这里，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，心情其实很忐忑，但每次一想到有岳老师在，就觉得安心很多。

两年前中考成绩出来以后，林雨晴便见过岳华枝，这次转学，也是联系的她。

等雨晴办完入学手续，岳华枝让别的班的老师帮忙，接着便带着林雨晴回到了自己的宿舍。找了件自己女儿前两年在这里住时留下的衣服。

虽然有点儿小，但总比穿湿衣服好。

林雨晴向老师道了好几次谢，最后岳华枝都要嫌她啰嗦了，她才作罢。

换完衣服，林雨晴先去了教室，岳华枝去取报道的名单。

周围的座位都已经差不多坐满了，大家各自围着自己的小团体聊天说笑。

“听说许熠然被分到我们班了，那以后的学习生活就不会无聊了。”

“是呀，学累了看看他的脸，就能充满电了，说不定一不小心考个京大。”

“什么呀，他们那几个成天打架斗殴，逃课上网，带坏班里风气，还考京大呢。”

其他两个白了她一眼，“你还没开窍，不跟你说。”

林雨晴听着他们的对话，心里隐隐有些担忧，一中也会有这样的学生吗？

她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们不要有什么交集，她只想好好读书，考个好大学。


“同学，这儿有人吗？”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她从思绪中抽离出来，抬头看。

是个很漂亮的女孩，看起来很活泼。

她摇摇头，“没有。”

那个女孩放下粉粉嫩嫩的包，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，“我叫贺萌萌，你可以叫我萌萌。”

这是林雨晴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同学，她很开心，笑眼弯弯地向她介绍自己，“我叫林雨晴。”

贺萌萌很快便打开了话匣子，带动了林雨晴。

没一会儿，班主任便从外面进来了，第一件事就是点名。

点了十几个人的时候，四个男生悠哉悠哉地从外面进来了，岳华枝瞥了他们一眼，脸色很难看。

林雨晴一眼看见了那个把伞给自己的男孩。

好巧……

她愣了一秒，转头看向岳老师。

此时的岳老师紧抿着唇，脸色很差。

看得出来有些生气，林雨晴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，替他捏了把汗。

但门口的男孩似乎一点也没接收到紧张的信号，依然随性散漫，单手插着兜，眼里没有一点慌张。

就这么暗暗对峙地半晌，岳华枝深吸了一口气，收回了视线，继续点名。

四个男生慢悠悠地走到教室最后一排。

点到许熠然的时候，教室最后面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“到”。

林雨晴忍不住回头，刚刚一直听她们谈论这个名字，很想知道他是哪个，好离他远一点。

然而，看清答到的那个人后，她明显有些惊讶，这时候被看的那个人懒懒地抬起眼皮，不经意间两个人对上视线。

许熠然也微微愣了一下，随后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。

点完名，班主任突然宣布了一个噩耗——要进行摸底考试。

岳华枝是数学老师，这次只准备了数学卷子。

顷刻间怨声载道，大家玩了一个假期，心还没收回来，学过的知识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，突然说要考试。

况且，明天才算是真正开学，凭什么今天突然考试啊。

贺萌萌也愁眉苦脸地对着林雨晴哭诉，“完蛋了。”

林雨晴拍了拍贺萌萌胳膊，宽慰她。其实她也有些紧张，但既然已经这样了，就全力以赴地考，她还挺想知道自己的水平的。

考完试，大家也各自准备离开。

许熠然坐在后面没有动，眼神追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。

注意到她换了衣服，比起她自己那件松松垮垮的t恤，这件衣服修身多了，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，再往上……

许熠然蓦地移开了视线，表情有些不自在，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喝起了水。

“然哥网吧去不？”朱锐照往常一样在这个点问起这个问题。

他摇摇头，“今天想去打球。”

“别啊然哥，我都虚得不行了，哪像你，精力旺盛，还得靠打篮球泄火。”

许熠然差点让水呛着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，“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？”

第二天一早，班主任通知大家昨天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，要利用早读时间排座位。

“这次按照成绩排，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坐一起，其他的依次，大家以后互帮互助，班里的学习氛围好了，对个人也是很有帮助的，这是很重要的一年，希望大家都把心思用到学习上。昨天都考得很差，但鉴于是假期第一次考试，我也能理解，下次要是这样的成绩，我就要找你们挨个儿单独谈了。”

岳华枝是出了名的严厉，大家都大气也不敢出一下。

“好了，大家都先站到外面去，林雨晴，你留下。”

林雨晴突然被点，一脸茫然。

贺萌萌坐在旁边，也担忧地看着她，小声问她，“怎么了？”

林雨晴摇摇头。

“你是这次考试的第一名，你先选个座位吧。”岳华枝的声音不自主地柔和下来。

其实她没有真的指望大家这次能考的多好，主要还是想让他们都收收心，但没想到林雨晴能考满分。

岳华枝现在一看见她，就满眼温柔，喜欢得不得了。

贺萌萌走到门口了，听到老师的这句话，忍不住转过头来，一脸兴奋地对着林雨晴竖大拇指。

从她的口型中，林雨晴大概辨认出她说的是——“好厉害。”

接收到贺萌萌的夸奖，她心里暖暖的，也弯着笑眼回了两个字，“谢谢。”

拿到第一名，她其实很意外，知道县里和市里的教育差距，她原本想只要考得不要太差就好。

现在这个结果，她心底很激动，也很满足。

她环顾了一圈，目光停留在第四排一个靠窗的位置。

坐在靠窗的位置，能感受到阳光，还能看到窗外的树，自习课的时候学累了往外看看，疲惫就消散了。

“老师，我坐这里吧。”林雨晴朝自己挑选的位置走过去。

“行。”岳华枝点点头。

许熠然靠在外面的栏杆上，原本对这一切不感兴趣，翻看着手里的手机，忽然有感应似的抬了下头，看见了教室里那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。

是她。

余成注意到了许熠然直直地盯着教室里，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一眼认出了林雨晴，“这不是昨天路上碰到的那个女孩，居然跟我们一个班，还挺巧。”

姚泽也跟着瞅过去，“所以她就是我们班的第一名，看不出来啊，这么厉害，昨天在路上看着呆呆的。”

其他两个都在看林雨晴，只有朱锐一脸坏笑地打量着许熠然，“然哥，说实话，是不是真看上了？”

许熠然收回视线，回过身将胳膊搭在栏杆上，转动着手里的手机，慢条斯理地开口，“我只是在看我的座位。”

余成扑哧一声笑出声，“看来你对倒数第一势在必得，别说，我们然哥跟那个女孩还挺有缘分。”

许熠然转手机的动作一顿，很快又接上了，视线看向远处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没一会儿，余成也进去了，再过了一会，姚泽也进去了。

看着班里的人进去了大半，朱锐忍不住抱怨，“你说都是一起逃课打游戏的，怎么他俩就能考得那么好，我们就这么菜？”

许熠然淡淡地瞥了一眼朱锐，“可别我们我们的，我跟你不一样。”

这时班主任点到了朱锐，他忍不住得瑟，“确实是不一样，”他拍了拍许熠然的肩膀，“倒数第一。”说完便嗖地溜进了教室。

林雨晴看着教室里已经几乎坐满了，心里有些忐忑。她原本以为一中都是乖孩子，但昨天听同学说的，不良少年好像还不少。

也不知道这倒数第一会是谁，如果只是单纯地学不会还好，她可以尽力帮一帮，但如果是那种不良少年，林雨晴就只能尽力不去惹他，保护好自己。

她看过一些新闻，这个年纪的男孩好多都是叛逆期，打架甚至有闹出人命的，有时候仅仅是因为一点小小的矛盾。

作为同桌相处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小摩擦，她只希望到时候能平安度过。

“许熠然。”岳华枝的声音打断了林雨晴越来越发散的思维。


门口的男生懒散地站在外面，细碎的头发微微盖过那双细长的桃花眼，鼻子高挺，尽管没有笑，唇角也有一点上翘的弧度。

昨天下着雨，只着急着给他伞，没有细细看。

看到好看的事物，人总是会忍不住欣赏，林雨晴也不能免俗。

或许是看的时间有点儿长了，那双眼睛忽然也转向她这个方向。

林雨晴被抓了个现行，迅速地收回视线。

岳华枝刚刚说了什么林雨晴一点儿也没听见，她在心里暗暗懊恼自己刚刚的行为，强行掐断了那一瞬间的悸动。

“许熠然，下次你要是再交白卷我就只能联系家长了。”

许熠然仍然不为所动，岳华枝看他脸皮厚的，永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，叹了口气，“坐到座位上去吧，跟你同桌好好学学。都是过了一个暑假，人家怎么能考满分，比第二名高了10分。”

话音一落，大家都朝林雨晴的方向看去。

林雨晴表面上镇定，其实内心局促得很，一抹红色早已蔓延了整个脸颊。

许熠然看在眼里，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。

脸皮怎么这么薄。

排完座位，早读时间剩下的不多。班主任离开了教室，让大家早读。

许熠然坐到座位上，看林雨晴乖乖地拿出英语书默默地记单词，压根没想和他打招呼。

啧，小没良心的。

许熠然觉得教室里吵，起身出去了。

下了早读，林雨晴出去上厕所，女生厕所永远有排不完的队。

她回来的时候，发现刚刚离开的许熠然已经回到了座位上。

只是，他是趴在桌子上的。

后面两个同党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。

她看着他的背与后排座位的距离，无比后悔自己没有选择靠过道的位置。

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叫醒他，但是又怕惹到他。

直到上课铃突然响了，林雨晴着急了，手撑着后面的桌子，小心翼翼地往里挪动，尽量不让自己挨着他。

然而就在她好不容易要过去一半的时候，许熠然忽然调整了一下姿势，往后靠了一下。

林雨晴感受到坚实的背挤压了一下她的……屁股，脸瞬间就红了。

许熠然也感觉撞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，瞬间困意全无，睁开眼睛。坐直了身体。

林雨晴趁机穿过他和后桌的空隙，快速地坐到自己座位上，

脸早已红到了脖子上。

许熠然也有些不自在，想开口，想了想又觉得算了。

估计不提还好，一提她更尴尬了。

只好把火发向后面还在熟睡的朱锐，他踢了一把朱锐的桌子。

朱锐被吵醒，心情很差，张口就骂，”我艹，哪个傻……”话还没说完，便看见然哥那张脸。

后面那个字被他硬生生吞进肚子里。

“桌子往后挪挪。”许熠然踢了一把朱锐的桌子，说的理所当然。

朱锐一脸疑惑，“不是，你以前不都让我往前挪好让你靠着吗？”

许熠然懒散地回答，“现在不想靠了。”

朱锐深吸了一口气，咬牙切齿地把吐槽的话咽进肚子里，“行，许大少爷真难伺候。”

他不情不愿地把桌子往后一拉，座位中间留出来了足够的空隙够一个人出去。

林雨晴一直没有回头看，但却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。

把头埋的低低的，安慰自己他刚刚睡着了，应该只是知道自己撞到了人，不知道具体的部位…

许熠然看了眼快把头埋进书里的林雨晴，还有白里透红的脖颈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
真像只胆小的兔子，明明昨天见过，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。

许熠然忍不住敲了敲她的桌子，想逗逗她，“你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的姐妹？”

忽然被搭话，林雨晴有些紧张，她不明所以地摇头，“没有啊。”

“是吗？昨天借了把伞给一个人，和你长得很像。”

林雨晴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，轰地脸红了。

她的确应该好好和他道谢，但是看他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，再加上听说了他的事迹，心里有一点怵他。

正要开口，岳华枝从门口进来了，“不好意思大家，迟到了几分钟，我们来讲昨天考试的卷子。”

林雨晴立马打起精神，很快便进入状态，专心地听讲。

刚刚害羞的小兔子模样消失不见。

亮晶晶的眼神专注无比，一点也不受外界干扰。

许熠然无声地笑了一下，趴在桌子上，把卫衣帽子往前一翻，蒙住头睡觉。

岳华枝往这边瞅了一眼，放下了手里的试卷，但许熠然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到这沉默的几秒。

岳华枝不想耽误进度，没再继续管他。

一节课下来，黑板上已经写得满满当当。

林雨晴心里有些佩服，老师一节课就把卷子讲完了，而且讲得很透彻详细，再回头看一眼还在睡觉的许熠然，这么好的课没听到，怪替他可惜的。

下课铃声响了，许熠然终于睡醒了，伸着懒腰。

这是把铃声当闹钟来用了，林雨晴在心里默默吐槽。

“对了，下午的体育课改上数学，补一下今天的新课，跟上别的班进度。”

话音一落，教室里啊声一片。

“林雨晴和许熠然来下办公室。”

林雨晴忽然被点到，有些茫然，而且还是和他一起被点名，不知道是什么事情。

身后的朱锐又立刻发挥自己嘴欠的优良品质，笑得贱兮兮的，“什么情况啊然哥，谈恋爱被抓到了？”

林雨晴听到那三个字，脚步瞬间定在了原地，脸唰地红了。

心里又羞又气，他在乱说什么！

许熠然瞥了一眼脸憋红的林雨晴，路过朱锐的时候狠狠地推了一把他的后脑勺，“别乱说。”

朱锐疼得龇牙咧嘴，却还不忘记嘴贱，“然哥这是心疼了啊。”

许熠然没再搭理他，懒懒散散地走在前面。

林雨晴脸皮薄，听不得这样的话，恨不得快点远离朱锐，小跑着离开了教室。


“许熠然，你的本事就是交白卷吗？”

一进办公室，岳老师就毫不客气地质问许熠然。

林雨晴在一旁听着，也跟着紧张起来。

“我真不会做。”许熠然淡淡地开口。

林雨晴听他语气挺认真，不像开玩笑，态度也很良好，被老师训也没有生气。

看起来没有那么十恶不赦。

岳华枝却不会信他的鬼话，但也没有拆穿他。

“不会做好办，最怕的是态度不端正。现在让你和班里学习最好的同学做同桌，你不会的可以问问她。”岳华枝严肃地说。

许熠然勾了勾唇角，“好。”

许熠然答应地轻松，岳华枝倒有些不放心，继续开口，“我希望你不要只是嘴上答应，你也知道，你爸爸前两天来了趟学校，专门问了你的学习情况，希望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你能有所改变，不让他失望。”

听到这一番话，许熠然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，眉眼间散发着戾气。

林雨晴注意到了他的变化，在心里暗忖，他也和爸爸关系不好吗……

“雨晴，可以吗？在不影响自己学习的情况下，帮帮许熠然。”岳华枝一和林雨晴说话，语气都柔和了很多。

她点点头，“可以的。”在以前的学校，她也经常给同学讲题，她也很乐意帮助同学。

虽说她有点儿怕他，但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不是那种不良少年，也不抵触和他说话。

看见林雨晴乖巧的模样，岳老师似乎心情好了很多。

语重心长地开口，“许熠然，老师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，交白卷很容易，但考高分可不容易，看看雨晴，多厉害的小姑娘，你要向人家多学习。”

许熠然顺着岳华枝的声音将视线移到林雨晴头顶上。

果然，她一被夸奖，脸就红成粉红色。

他嗯了一声，眼尾牵起笑意。

从老师办公室出来，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，林雨晴犹豫了好久，才问出口，“你为什么上课不听讲呀？”

“听不懂。”许熠然随口胡诌着，其实以他的智商，不会听不懂。

林雨晴点了点头，听不懂的话，是容易丧失听课的欲望的，“那你哪里听不懂，我可以给你讲。”

她停下脚步，十分认真地对他说着，一双杏眼满是真诚。

许熠然愣了一下，随即笑出了声，“那，你给我讲课，要收取什么报酬呢？”他忽然弯下腰靠近她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她认真地睁着大眼睛看他的时候，他就忍不住想逗她。

也许是因为他没见过她这么老实的人，明明是个学霸，有时候脑子就是不会转弯。

林雨晴眼看着那张好看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，呼吸都滞住了，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，往后退了一步。

“同学之间互帮互助，不要报酬的，反正你有不会的问我就好了。”说完便一溜烟儿逃跑了。

林雨晴刚才看见那张脸的时候，心控制不住地怦怦乱跳，脑子里浮现出朱锐说的那三个字，”谈恋爱。“

都是因为朱锐乱说，才害得她产生那种奇怪的感觉。

她深呼吸，努力平复自己那颗躁动的心。

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，好不容易能来这里上学，她要珍惜这个机会，不可以有别的心思。

爸爸已经很久不工作了，妈妈身体不太好，她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，想找个兼职，赚个生活费。

她今天上学的时候看到有一个餐馆招兼职服务员，只需要晚上9点到11点工作。

她决定今晚去试试。

她坐在座位上好一会，许熠然才插着兜懒懒散散地走进来，坐在座位上。

林雨晴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，又想起来刚刚的近距离接触，假装淡定，耳朵却控制不住地红了。

朱锐坐在后面，一脸吃瓜的表情。

接下来的一天里，许熠然难得的没有睡觉。

最后一节课铃刚一响，朱锐就朝其他三个人吆喝道，“然哥，余成，姚泽，走走走，快点快点。”

许熠然拿书朝他一砸，“催命呢。”

四个人走到路上，又有女孩过来找许熠然要联系方式，他依旧是一脸冷漠地回绝掉了。

一旁的朱锐叹了口气，“我们然哥的魅力就是大，什么时候我能有这么多人追啊！”

余成拍了拍他肩膀，“兄弟，照照镜子，这辈子都别想了。”

“我也没有那么丑吧！”朱锐恼了。

“是不丑，但你非要和然哥比，那不是自取其辱吗？”姚泽火上浇油。

朱锐被这群损友气得不轻，自我安慰道，“然哥长得帅也没用，那么多美女追他他都不知道珍惜。”

话音刚落，朱锐突然想起了什么，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，“哦～我知道了，然哥喜欢那个小学霸。”

听到这句话，许熠然刚刚一直微垂的眼皮抬了一下。

“而且我觉得那个小学霸也对然哥有意思，反正两个人怪怪的。”

许熠然忍不住笑骂道，“你一天没事这么关注我干嘛？我看是你对我有意思吧。”

朱锐一脸嫌弃，“我喜欢女的，你可别乱说。”

放了学，林雨晴第一件事就是去那家水煮鱼。

走到店门附近，看见老板正在门口摆放招聘公告牌，原先只在玻璃门上贴了一个小小的招聘公告，看起来挺缺人的。

见老板放好了公告牌，她攥紧了肩膀上的书包肩带，走到他面前，“老板，我看您这里招聘兼职服务员，我来面试。”

老板是个中年大叔，上下打量了一下她，眉头一皱，摆摆手，“不太合适，走吧。”

说完便扭头往店里的方向走，林雨晴脸上有些着急，忙跟上去，“叔叔，是哪里不合适呢？”

老板停下来，叹了口气，“你这瘦瘦弱弱的能干什么，而且你看着还没到16吧，这叫雇用童工，我要招了你，我得进去，听叔的，你这年纪还是专心学习，别着急赚钱。”

“叔叔，我今年满16岁了，而且我之前也做过服务员，很快就能上手的。”林雨晴急忙解释。

她没撒谎，高一的寒暑假她都有在镇上的餐馆里做兼职，再辛苦她都能适应。

老板看了眼林雨晴，继续往里面走。

林雨晴垂下眼眸，双手紧紧地攥住肩带，这家离学校不远，下了晚自习过来刚刚好，应该很难找到更好的兼职了。

老板看到林雨晴乖巧的模样，无奈地叹了口气，“小姑娘，你很缺钱吗？”

林雨晴愣了一下，随后点点头，一双杏眼也黯淡下来。

是啊，一直都缺钱，所以她要很努力很努力，以后给自己给妈妈带来好的生活。

“给我看下身份证。”老板撇了撇嘴说。

林雨晴一时没反应过来，听到老板没好气地说:“你还要不要来啊。”

林雨晴立马拿出身份证给老板看，眼睛亮亮的，“谢谢叔叔。”

“行了行了，今晚就在这儿干吧。”老板扫了一眼身份证又将它递回到林雨晴手里，离开了收银台，朝后走去。

“我会好好干的。”林雨晴看着老板的背影，小声地说了句。

几个人去网吧，打了会游戏，余成觉得肚子有些饿了，便提议。

“这把结束去吃饭吧。”

“不饿。”

“行。”

其他三个人同时开口，只有许熠然说不饿。

“不是然哥你是不是身体有毛病，这会了你还不饿。少数服从多数，楼下那家水煮鱼？”朱锐一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一边说。

“又是鱼，你吃不腻吗？”许熠然眉头微蹙，语气嫌弃。

他并不是很喜欢吃鱼。

“吃不腻啊，这辈子都吃不腻，一波了一波了，冲冲冲。”朱锐喊道。

游戏很快以胜利结束了，许熠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网吧。


水煮鱼家这会儿几乎坐满了人，林雨晴忙忙碌碌地奔走在店里的每个地方。

餐馆的门是透明玻璃的，许熠然刚一到餐馆门口，便一眼看见了那个忙前忙后的身影，脚步顿住。

余成注意到了许熠然的反应，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林雨晴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，一把搂过他的肩膀，“兄弟，真动心了？”

许熠然瞥了他一眼，手臂一抬，拨开了他的手，眼神注意到了玻璃门上的招聘公告。

朱锐和姚泽早就进去了，店里只剩下一个空位，他们径直走到那个座位上，余成和许熠然也坐下来。

林雨晴刚刚端完一份水煮鱼给一桌客人，余光看到新来的一桌客人，便连忙跑了过去。

刚跑了两步，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，她脚步顿了一下，接着放慢了脚步，走了过去，她看见许熠然像是没看到她一样，双腿岔开坐在凳子上，在无聊地翻看手机。余成友好地朝林雨晴笑了一下，她也回以礼貌的微笑。

朱锐和姚泽一心盯着菜单，看得直咽口水，“来四个水煮鱼，四瓶果啤，再加这几个菜。”

“好的，您稍等一下。”林雨晴在本子上边记边说。

听这声音有些熟悉，朱锐抬起头看，脸上瞬间扬起笑容，“诶，是你啊，这是你家的店吗？”

林雨晴连忙摆摆手，“不是，我是在这里兼职。”

白皙的脸上瞬间烧红。

“兼职？”朱锐有些不解，仍然想继续追问。

刚准备开口，许熠然便将手机屏幕熄灭，往桌上随意地一扔，“点好没，饿死了。”

“好了好了，我也好饿，麻烦做快点啊。”朱锐被打了岔，也就忘了继续追问。

余成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，脸上的笑抑制不住。

朱锐点完菜，又说起了刚刚的事情，“怎么小学霸晚上不学习，来这里兼职？”

“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，好吃懒做的大少爷。”许熠然毫不留情地开口。

朱锐急了，“你不一样吗？你比我更大少爷。”

许熠然抬了下眼皮，“但我有脑子。”

“有考0分的脑子吗？”朱锐说完，自己便哈哈大笑起来。

这时候林雨晴正好拿来了果啤，放到桌子上的时候。

许熠然看到了林雨晴嘴角的笑意，先是有些惊讶，随后嘴角也勾起一点弧度。

好啊，敢笑他。

林雨晴察觉到有一道目光看着自己，下意识地转过头去，两个人的目光相遇，她立刻移开了目光，像只兔子一样逃走了。

许熠然这顿饭吃得异常地慢，桌上其他三人都放下了筷子，他还在慢条斯理地吃。

朱锐的腿像抖筛子一样抖个不停，按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，10点45了。

“大少爷，能快点吗？吃一个多小时了。”

“这家鱼味道不错。”许熠然放下筷子，抽了张纸擦了擦嘴。

店里的人已经陆续离开，只剩下许熠然一桌人。林雨晴站在收银台前面，手里捧着一个小本子在背单词。

余成看了眼许熠然，嘴角噙着笑意，朝着林雨晴走过去。

“结下账。”

林雨晴听到声音，忙收起手里的单词本，走到收银台里面算账。

“你几点下班？”余成忽然开口。

“11点，马上就下班了，怎么了？”林雨晴抬起头，眼神有些疑惑。

“那太晚了，一个人回去不安全，送一下你吧。”余成继续说。

林雨晴恍然大悟，一双笑眼弯弯，“哦，没事的，我坐公交回去，”

感受到同学的善意，她心里暖暖的，“谢谢你。”

“不用这么客气，然哥正好有摩托车，送你回去，这样安全点。”余成非常诚恳地建议。

原来他是让许熠然送她回去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林雨晴的脸忽然热热的，垂下眼睫，敲下计算器上的按键。

“一共是226块钱。”她没有回应余成的建议。

“行。”

她低下头思索。

她算过，最后一班车大概11点多一点经过这里，如果一点也不耽搁，再加上跑得快一点还是赶得上的。

许熠然正好面对着收银台，看两人相谈甚欢，不知道余成说了什么，她明显害羞了。

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手机。

余成付完钱，继续刚刚的话题，“那就这样定了，让然哥送下你，同学之间互帮互助，你别有什么负担。”

还没等林雨晴回答，余成便转身了。

林雨晴抬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，脑子里回响着他的话。

是啊，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，她一直推辞，反而显得做贼心虚一样。

余成一转头，就对上许熠然那道冷淡的眼神。

他得意地朝许熠然扬了扬下巴，挑了下眉。

本来想邀功的，谁知道许熠然收回了视线，没有理他。

余成愣了下，立刻就明白了，勾起意味深长的笑。

走过去拍拍许熠然的肩膀，“小学霸马上下班了，这么晚了，然哥要不送她回去？”

朱锐想也没想就说，”然哥从来不带人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“话刚说完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，眼球一转，也撺掇起来，“是啊，就然哥有车，小学霸长得那么漂亮，一个人回去，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坏人。”

许熠然掀起眼皮，瞥了余成一眼，“你怎么不送？”

余成一愣，随后憋着笑说道，“我送也行，钥匙给我。”

“就你那技术，车给我撞坏了。”许熠然看了眼钟表，正好11点了，他站起来朝林雨晴走过去。

“走吧。”

林雨晴跟在许熠然后面，路过余成的时候朝他弯腰轻声道了句谢。

余成微笑着摇了摇头。

他这是为兄弟谋幸福，就他然哥那傲娇样，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，作为兄弟，必须助力一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