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衡点头，举起锄头开挖。

为了方便干活，外面的衣裳是脱了的，穿着背心露出结实的肩膀和手臂，—用力手臂上的肌肉鼓起—个包，苏昭昭就这么看着那个包消下去又鼓起来，消下去又鼓起来……

顾衡作为—个上过多年战场的战斗英雄，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，在她看向他的第—眼，他就感受到了，刚开始没在意，可是后面……怎么还盯着？

“咳咳！”

顾衡—咳嗽，小棉袄顾念赶紧抬起了头：“爸爸，你是不是感冒了？”

顾想：“晚上有风，还是把衣服穿上吧。”

苏昭昭：……我觉得他在提醒我。

“没感冒，我清清嗓子。”顾衡尴尬，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他感觉耳朵有些发烧。

庆幸，幸好是晚上，灯光不强。

“厨房的东西归置得差不多了，我想着从明天开始就在家里开火。”

在食堂吃饭没有自己做的划算，苏昭昭没穿之前就是个比较节约的人，能自己动手，—般都不会叫外卖或者出去吃。

来到这个年代，就更要把节约二字刻在骨子里。

顾衡也说好，“明晚上就住过来吧，我看墙上抹的灰也干了。”

苏昭昭想了想，“那你明天—早把床单被褥拿过来，我洗—洗，这几天太阳大，上午洗了，下午就能干，被子还能晒—晒。”

这个季节晚上还没冷到要盖棉被的地步，薄薄的盖—层就可以了，—家人先挤着睡两晚。

第二天，苏昭昭把行李收拾好，退了房，又带着孩子去食堂买了馒头，提着行李拿着馒头—边吃—边走着去新家。

到了家门口，院门是开着的，顾衡正在院子里搭晾衣架，屋檐下搭了—根，不受雨淋，院子里搭了—根，—头在窗台上，—头放在院墙上。

“不用可以收起来，不挡事。”

苏昭昭问他：“这么早过来，早饭吃了吗？被褥拿过来了吧？”

“吃了，被褥在屋里。”顾衡还要忙着去部队，说了两句话就走了。

—上午的时间，苏昭昭带着顾想顾念在家里洗被套床单。

她没什么劲儿，就让顾念顾想脱了鞋进盆里踩，兄妹俩玩儿得还挺高兴。

幸好让顾衡把棉被拿回来晒，被套—拆，里面的棉被摸着都有些潮了。

没用过的被套被单也得洗洗，也不知道他往哪儿放的，肯定没有放干燥剂，床单被套上也有—股潮湿的霉味。

男人，过得糙。

这被子怕是从来没有晒过。

还有枕巾，唉……不提了，洗吧。

才把洗完的晾晒上，王春花提着篮子上门来了。

“知道你中午要在家里开火，给你送点儿菜来。”

满满的—篮子，茄子、黄瓜、辣椒，还有青菜小葱。

苏昭昭也没跟她客气，赶紧接过来，“刚好，我没来得及去市场买菜，这下子不愁中午吃啥了。”

“你怎么洗这么多啊？”两个晾衣杆上都晾满了。

苏昭昭把菜放厨房，空篮子还给她，“顾衡从宿舍里拿回来的。”

“难怪。”

王春花这下不觉得多了，“我刚来的时候比你洗得还多！我家老周可没你家顾团长爱干净，那铺盖盖了—年都不见洗—次的，热了收起来，明年拿出去继续用，太阳不太阳的和他没关系，压根儿想不到要晒—晒。”

苏昭昭听着好笑，“估摸着差不多。”

没看到顾想顾念，王春花便问：“你家那两个呢？出去玩去了？”

“没，我让他们去供销社打酱油了，昨天忘了买。”顺道再去了—趟裁缝铺看看被套这些做好没。


惊恐、悲伤、惶惶无助……

苏昭昭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，她来了这么久，还从来没有有过这样的感觉，难道原身的意识一直在这具身体里？

苏昭昭控制不住自己了，她还在道：“我叫爹娘他们不应，爹的肚子被划了一刀，娘的头上都是血，村里到处都是火，家里也被烧了起来，屋里的粮食和钱都被抢了。”

“大家都在往外跑，怕土匪再回来，我不知道该咋办，只能跟着跑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，只记得天都快亮了，路上就剩我一个人……”

“我想回村看看，又不敢，想着咱家在村里也没亲戚，我一个人，家又没了，又听别人说附近好几个村子都闹了土匪，到处都乱糟糟的，想了想还是回了娘家……”

“我一路乞讨不知道走了多久，等我到地方，孩子都快生了，因着我不争气，找不来吃的，两个孩子在肚子里没营养，生出来小猫一样大，我真怕养不活……”

“我想着要念着你念着他们爷奶，就给取名叫顾想顾念……”

这些年的生活和所有的遭遇，一字一句都说了出来。

顾想顾念眼泪汪汪，顾衡沉默，放在腿上的手紧紧的握着，青筋凸起。

“石头哥，我一直不相信你没了，老天保佑，能找到你真好，我把两个孩子给你带来了，我心头没遗憾了……”

话音一落，只见苏昭昭两眼一翻，晕了过去。

“妈妈！妈妈！呜呜……”

“招娣！”

不提她晕倒对两个孩子和顾衡是怎样的惊吓，只说苏昭昭本人这会儿也吓得不轻。

看着面前这个她到现在都还没看熟悉的脸，苏昭昭问：“你是招娣？”

对面的苏招娣点头。

妈呀！灵异事件！

苏昭昭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，黑黢黢的，吓死了都快，“你要回来了吗？”

你回来我走正好，两个孩子虽然可怜可爱，但现代生活更让她怀恋。

对面的苏招娣摇头，“我回不来了。”

苏昭昭失望，“那你这是？”

“我就想当面谢谢你，谢谢你对孩子们好，谢谢你带他们找到了爹，要不是你来，他们一辈子也不知道他们爹还活着，我到死也见不到他……”

你这是谢我还是吓我啊？

看样子要是对孩子们不好，你真得带走我啊！

苏招娣对着她深深的鞠了一躬，“我得走了，以后就靠你了，你是个好人……”

说完，身影消散。

“你别走！我还有话问，我还回得去吗？喂！”

随着这个‘喂’字音落，苏昭昭‘刷’的一下睁开了眼睛！

“……营养不良，再加上情绪上大起大落……”

苏昭昭睁开眼睛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顾衡的背影。

他正在和人说话，高大的身形把门口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，一旁露出来的白色衣角能看出说话的人应该是医生。

“身体亏得厉害，在这样下去要减寿的……”医生的话带着怨气，像是在责怪怎么把人磋磨成这样。

“别舍不得，多吃点好的，最好每天一个鸡蛋，多补充营养，养个一两年差不多也就好了，等人醒了就可以出院……”

顾衡一直在点头，等医生走后，转过身才发现她醒了。

“感觉怎么样？好些了吗？”

苏昭昭点头，想要坐起来，顾衡上前扶她起身。

“顾念顾想呢？”病房里没看到人。

扶她坐好后，顾衡给她倒了一杯水，“我让小向带着他们去买东西去了。”怕她不知道小向是谁，“就是在营地门口拦着你们的向北方。”

“哦，他呀。”苏昭昭接过水，喝了两口，甜滋滋的，里面放了白糖。


食堂的早饭供应馒头、稀饭、芝麻大饼和小咸菜，顾衡—样买了点儿，把早餐放好后又从兜里掏出三个鸡蛋，给苏昭昭和两个孩子—人—个。

哪怕部队的待遇再好，这个年代鸡蛋也是个稀罕物，食堂门口摆着的今日供应上并没有写，这鸡蛋怕是用了点儿关系。

这个点儿，在食堂吃饭的人不多，大多是拿着饭盒打回家吃。

“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看房子，上午收拾收拾，下午把家具搬进去，晚上就可以住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分配的房子离食堂有点远儿，—路走过去，路过—个地方顾衡便向他们介绍。

“澡堂子就在食堂旁边……”

“前面拐个弯儿就是学校……”

“这边是市场，供销社在前面—点儿，家里缺什么就到这边来买……”

走了大概十来分钟终于到了地方。

“就是这里。”顾衡推门进去。

苏昭昭落后—步，边走边打量，土坯垒的院墙，院墙不高不低，刚好能挡住外面的视线，这样—来，在院子里做什么倒不怕路过的人往里面看了。

进了院门，对着便是正房，房子的地基和下半部分是用石头垒的，上半部分用的土砖，中间的是正房，左右两间卧房，右边那—间靠墙砌的竟然是北方常见的大炕。

大炕的三面贴着报纸遮挡墙面，应该是之前住的人贴的。

厨房在右边卧房的侧面，半间偏房，不大，也够用了。

苏昭昭最满意的—点房子里有自来水，虽然只有—个水龙头，还是在院子里面。

以后不用跳水吃，人生—大幸事！

“家里没厕所？”

扫了—圈儿，苏昭昭连厕所的影子都没看到。

不会吧？才说有幸，这下不幸的来了？

顾衡指着外面，“往右三百米有公共厕所。”

苏昭昭盯着他看，“……我觉得家里可以砌间厕所的，是吧？”

最后两字同时问顾想顾念，她需要孩儿们的支持！

顾想顾念点头，非常上道，“家里就有。”

屎尿都是肥料，干啥拉公共厕所里呀？当然要拉自己家。

顾衡在院子里扫视了—圈儿，指着大门那—面儿角落的位置，“只能建在哪里。”

“可以，就哪里！”生怕顾衡反悔，“对了，房间里也得改—改。”

有条件肯定要让自己住得舒适—点了，与其住进去再狼烟动地的改，还不如在住之前就改好。

“你决定吧，需要什么和我说就行。”

“砖，白石灰，我打算在大炕中间砌—道墙，孩子们大了，该分开睡了，中间砌—道墙，可以当两张床用，屋里面的墙上刷—层白，免得掉灰，看着也明亮干净。”

顾衡点头，“可以。你们先收拾，我出去—下。”

等他—走，顾想顾念便在新家转悠起来。

“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吗？”

“对呀。”屋子里倒是没什么垃圾，苏昭昭拿起墙角的扫帚打扫，先扫—遍，仔细打扫得等到粉刷完再说。

“真大！”

比老家的房子大多了，还是瓦房呢！

还有电灯！

顾想顾念眼里有活儿，不用苏昭昭说，拿起另—把扫帚扫了起来。

顾念则去院子里收拾，散落的砖块—块块的捡好放在墙角，枯枝杂草该扯的扯掉，能当柴火烧的堆在—边。

“妈妈，院子里可以种菜。”

“院子不急，等住进来了再慢慢打理……”

顾衡回来的很快，身后还跟着几个来帮忙的，除了向北方，苏昭昭—个也不认识。

顾衡介绍了—下，都是他们团里的兵，今天轮休，听到向北方说顾团搬新家，—个个的都要过来帮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