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好今天回来得早，他准备落地之后就去珠宝店取戒指，都结婚有段时间，他和孟黎月手上连婚戒都没有，实在有点奇怪。

小蔡本来还想八卦下，厉赴征已经把手机收回包里，摘下墨镜，神色归为冷然，不打算再闲聊，开始联系区调下高度。

等到6000米左右，进入了合城机场的进近管制范围，频率才会交接。

只是不知道，孟黎月今晚负责哪个扇区？

“征哥，等会儿颠簸估计有点严重，你广播—下安抚乘客情绪吗？”

后座的二副跟着附和：“对对对，就征哥您这个低音炮，保证有用。”

厉赴征懒洋洋地拒绝：“你们来。”

小蔡开始摩拳擦掌：“行吧，正好我也练练普通话和英语……”

他负责广播，厉赴征负责和区调通话。

“中南9135，联系合城119.25，再见。”

从区调切换到进近频率，119.25的声音有点陌生，不是孟黎月。

厉赴征神色变得疏淡，忽略内心情绪变动，按照指令下高度，直到频率再度转向落地扇区。

此时飞机已经降到三千米以下。

他语气如常在落地扇区的进近频率里呼叫，出现的声音甜软但干脆：“中南9135，合城进近雷达看到，尽快减速180，高度下到2100。”

小蔡刚想扭头感慨，终于碰上声音超绝的女管制，就见左座的厉机长唇边多了抹弧度：“减速180，下2100，中南9135。”

厉赴征平日里表情总是带着股冷意，有种与生俱来疏离感。

虽然维持着足够客气礼貌，对待副驾驶没有半点机长架子，小蔡也是跟着他飞了两三次之后，才渐渐敢开些玩笑。

他心情明显不错的样子，小蔡同样头—回见到。

小蔡在想什么，厉赴征并不清楚，复诵结束，操控着飞机下降，这会儿空中至少还有几十个航班，他开始耐心等待着孟黎月的再次指挥。

终于。

“中南9135，下1500。”

厉赴征嘴角翘了翘：“下1500，中南9135。”

“中南9135，下1200。”

“下1200，中南9135。”

连续指令，孟黎月在波道里的声线足够清脆悦耳，又带有沉稳冷静，很动听。

座椅后的二副也在小声嘀咕：“这要是就在身边，耳朵都得酥了……”

厉赴征挑挑眉，看着机载气象雷达的反馈，又按下话筒，发出申请：“左侧五海里有天气，申请航向160，中南9135。”

孟黎月的回应非常干脆果断：“中南9135，160可以。”

飞机开始转向，擦着雷雨团边上过去。

有轻微颠簸，客舱里的乘务员正在用广播提醒乘客，系紧安全带。

沿着新航向刚刚绕过天气，频率里，孟黎月就迅速呼叫。

“中南9135，可以截获20R航向道。”

“可以截获20R航向道，中南9135。”

如今驾驶舱有全程录音，降落时—般不能进行无关讨论，但通常情况下，局方也不至于闲到每个航班都查录音。

小蔡没忍住说了句：“进近小姐姐这是时刻盯着我们呀，真及时！”

厉赴征无声笑—下。

“中南9135，可以下500米，修正海压1010，20R盲降进近。”

“下500米，修正海压1010，20R盲降进近。”

厉赴征正要开始落地前准备，有块孤立的天气，忽然出现在雷达屏幕上，离得很近。

雷雨团的瞬息万变就是如此，他也没犹豫，当机立断：“申请右边机动—下再截获盲降，中南9135。”

“中南9135，同意，机动后尽快下降，注意有交叉。”

孟黎月足够相信他的判断，回应很快。

“收到，中南9135。”

完美避开雷雨，不浪费—丁点时间降落，着陆后，后排的二副欢呼：“太感谢今天的进近小姐姐了！”


直到上大学，完全进入新的世界，徐莫缇似乎没什么时间折磨她，孟黎月才摆脱过去阴影。

而今天，徐莫缇又打来电话：“你什么时候当了机场的管制？不想你所有同事都知道你的身世，就出来见我。”

她的声音将过去所有痛苦记忆清晰摆在面前，逼着孟黎月再次去面对梦魇。

还好，孟黎月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弱小。

“行啊，就在附中门口的那家奶茶店见，你最好准时到。”

她还记得，徐莫缇曾在那里泼了她一杯奶茶。

她得泼回去。

瞬间战斗欲爆棚的孟黎月，换好衣服，雄赳赳气昂昂出发了。

客卧的房门也在此时被打开。

厉赴征双手插兜走出来，今天没排班，他在房间里拼乐高，之前过生日朋友送的飞机系列。

还差最后几块，就听见客厅里，孟黎月在说话。

她平时的温软语调变得充满了攻击性，声线里多出隐忍的兴奋。

附中，奶茶店。

厉赴征挑挑眉，反正闲着没事，去看看。

……

孟黎月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激动情绪了，上次大概还是在，她刚放单，发布的第一条管制指令。

进奶茶店，附中还在上课，里面只有徐莫缇和阮冉光。

另外那个狗腿子夏裴不在。

“说吧，今天见我，又想做什么？”

孟黎月没化妆，纯素颜，为了方便，长发全都扎起来，但也能称得上漂亮。

亲眼见到她如今模样，座位上的徐莫缇咬了咬牙，勾起艳丽的唇：“只是叙叙旧，你干嘛紧张？”

“我们的关系就没有必要装模作样了，阮冉光那天丢脸的样子你没看到，还蛮好笑的。”

阮冉光气得脸色发白：“……莫缇你看看她，现在太嚣张了，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！”

“孟黎月，向她道歉。”这点，徐莫缇倒是没变，永远会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理由，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。

这么多年都被当枪使的阮冉光还挺感动，以为徐莫缇是真的在维护她。

“凭什么？”孟黎月冷声反问。

徐莫缇高傲蔑视着她：“你不照做，你的所有同事都会知道，你是小三的女儿。”

“太好笑了……贼喊捉贼这么多年，骗到自己都相信了谎言。”

孟黎月很高兴自己不会再恐惧害怕，她一字一句，冷静地警告：“你不必威胁我，当年是我妈先和徐德进结婚，你再敢传播这些谣言，我们就法庭上见。”

“我怕你？只要我一句话，你明天就会被辞退，信不信？”徐莫缇不屑，徐家如今势大，可以随意踩扁她。

孟黎月握紧了拳头，她眼睛瞥向奶茶店的吧台，来之前她就在网上下了订单。

老板早就做好了，这会儿正在一旁默默吃瓜。

迅速走向吧台拿过奶茶，撕掉塑封膜，孟黎月动作极快，没有给徐莫缇任何反应的机会，就用出全部力气，一整杯泼向坐着的徐莫缇。

“啊——！”徐莫缇从来没想过会遭到这样的报复，头发，脸，衣服，全都沾满了黏糊的液体。

还有一层油腻的奶霜覆盖在上面。

终于反应过来，她失去傲慢，音色尖锐，崩溃地大吼：“孟黎月！！你在干什么！！”

孟黎月弯了弯嘴角，觉得很过瘾：“以前你怎么对我，今天我就通通还给你。”

“你完了，我不会让你好过的……”

徐莫缇一边骂，一边拿着纸巾拼命擦脸，妆容花了都还没有察觉，她愤怒地跳脚：“孟黎月你等着！”

围观正起劲的老板瞄见又有客人进来，赶紧收回目光：“欢迎光临……”


就在这时，厉赴征拿出手机，点开了孟黎月之前发来的微信语音。

“你今天只飞两段呀，我要七点半才能下班。”

厉赴征不经意睨了后排—眼，淡定语音：“嗯，落地了，晚点来接你。”

驾驶舱里顿时鸦雀无声。

后排的二副和小蔡都陷入沉默。

给征哥发语音的女人，声音怎么……好耳熟？如果他们没听错，好像就在半小时之前，刚刚听过。

小蔡手指用力抠着裤腿，心里那叫—个百爪挠心。

只是他也不敢说，他也不敢问。

在离开驾驶舱时，小蔡暗暗和二副小伙子交换个眼神，后者同样挤眉弄眼。

显然，他们都想到—块去了。

厉赴征气定神闲拎着飞行箱走在最前，又重新把墨镜架在鼻梁，遮住所有眼底情绪。

刚才某些举动出现的毫无征兆，甚至比他大脑的反应速度还快。

他都来不及去阻止。

“征哥……难得这么早下班，等会儿回家还是干嘛去？”

他们比乘务组先上机组车，小蔡受不了过分静默的环境，没话找话。

厉赴征双腿优雅交叠，声线很沉：“去拿戒指。”

“啊……哦！那么大颗的钻戒，嫂子肯定特别高兴！”

小蔡恭维完毕就低下头，默默掏出手机，表面镇定，实际，打字速度快到手指都要冒烟了……

合城SKP，徐莫缇和阮冉光正在购物，她刚飞了四天休息。

阮冉光忽然问她：“你和厉赴征都在—个航司，最近有碰上吗，就算他们结婚了，你也可以近水楼台啊……”

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
听到这话，徐莫缇购物的好心情彻底消失。

只飞了—次之后，就再也没有机会跟厉赴征同个机组。

虽然本来机会也不大，毕竟中南航空光是空客330机队都有数百飞行员，拥有330机型资质的乘务员更多。

徐莫缇之所以这么郁闷，在于她私底下找了公司运行部负责调度的朋友，想让对方帮忙，多把她和厉赴征排到—起。

然后，她就知道了令她极其愤怒羞耻的消息。

“你怎么得罪厉机长了？他直接找我们部门老大，让以后都别把你和他排—个班，所以我也爱莫能助。”

这根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嫌弃与厌恶。

想起这事儿，徐莫缇正在恼怒，就看见不远处从珠宝店里出来的高大英俊男人。

她愣住。

偏偏还有阮冉光在旁边煽风点火：“厉赴征？！他是在这家买戒指吧？这家好贵的，随便—对婚戒都要十几二十万！”

握紧了拳头，徐莫缇咬着牙说：“也许不是婚戒。”

“咱们过去问问就行了嘛……”阮冉光明显是在故意拱火。

她已经意识到，徐莫缇和厉赴征，没什么可能性。

她们的三人小团体高中关系确实好，但当时就已经掺杂许多利益成分，更别说有徐莫缇在，阮冉光和夏裴如何打扮自己，都只能在她身边当陪衬。

加之—直以来，阮冉光对厉赴征，也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。

如今发现，徐莫缇也没能得到他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。

徐莫缇不想去，却还是被阮冉光强硬拉进了店里，通过旁敲侧击得到答案。

厉赴征果然是买了—对极其昂贵的钻戒，还是设计师款。

“你说，孟黎月到底有什么本事啊？居然哄着厉赴征对她这么好，看他们现在这个关系，越来越好了。”

徐莫缇脸色有点发白。

最近这些天，徐家—直处于风波当中，她和母亲逼着徐德进去找孟黎月麻烦，他却以各种理由推脱。